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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首歌的时间 | 听歌
日本禅师山本玄绛在龙泽寺讲经时，说： “一切诸经，皆不过是敲门砖，是要敲开门，唤出其中的人来，此人即是你自己。”
这句话被台大中文教授欧丽娟用来诠释阅读经典的要点。其一，是敲开门，发现经典之中所蕴含的宝藏；其二，则是“唤出其中的人来”，也就是读者自己。欧丽娟认为，一部经典文学，给什么样的读者去读，就会读出什么样的理解。
如果将山本禅师的这句话放在音乐上，我想，大概也是雷同的道理。一首歌在被创作之时，是作者的。等到它开始被传唱，便不再独独属于作者自己，而是属于听众。不同的听众，对于同一首歌，也会生出不一样的感悟来。
所以，你会在一首歌的时间里感受到什么呢？我不知道。但是我可以告诉你，我的一首歌里，都有什么人，什么事，什么景。
《威廉古堡》
我在高中是一个颇顽劣的学生，及到高三，班主任不得不通过给我换同桌来防止他的好学生被我影响，于是，我就迎来了噜噜同学，我高三的最后一个同桌。在那之前，我跟噜噜不是很熟，他生病回了家，老班把我的同桌小A调去了他的位置。等到噜噜回归，就沦落到了跟我同坐。噜噜喜欢周杰伦，我也喜欢周杰伦，他来之前我听《叶惠美》，他来之后我们开始听《Jay》和《范特西》。《威廉古堡》是我们都很喜欢的一首歌，常常凑在一起唱，噜噜常常在“管家是一只举止优雅会说法语的猪”那里笑场，还时不时“的猪”“的猪”的进行AB复读，引我笑个不停。
再后来，噜噜旧病复发，回家休养，我成了没有和声的孤家寡人。等到高考邻近，噜噜终于又回来了，却被老班塞到了第一排的空位上去跟别人做了同桌。他回来第一次自习的时候回头看我，眼神里是于心不忍同无可奈何。我故作潇洒的笑笑，表示自己没事，他不在，很宽敞。课下戏称我的最后一任同桌是他，他的最后一任同桌却不是我。
毕业典礼时，大家到处拍照留念时，噜噜专程跑来跟我合影，我当时挺诧异的，大概是自己坐久了，真的觉得自己多余了吧。就那么带着错愕拍了照，负责拍照的人技术一塌糊涂。那张傻瓜相机拍的照片至今犹在，高考后噜噜却失去了踪影。可笑吧，一个网络如此发达的时代，竟然真的可以跟人失去联系。每次唱到“管家是一只举止优雅会说法语的猪”的时候，都会想起噜噜同学，不知道他再唱《威廉古堡》的时候，会不会想起他高中时代的倒数第二任同桌呢？
《性空山》
这个故事与歌无关，与人有关，是我一个朋友。不知道他听这歌的时候想到了什么，自己重新填了词，还非让我也填，我还真就答应了他如此无厘头的要求（后来收过5块红包这个事儿就不提了）。结果是，最后五个人都给这歌重新填了词，我没听曲子，直接填出了五个人里最英气逼人的作品。跟音乐自然是不搭的，倒是至今不知热心填词的那个家伙当时是被什么触动到了。趣事是，我后来有幸见到了填词联欢的其中一位，人真的是有才，就是英武的外表总让我不能相信那么含情脉脉的词是出自他之手。之前看词，一直以为是一个风流佳公子，见了发现是一只山东大汉。（捂脸笑哭一会儿，刻板印象要不得）想知道我们几个文艺青年都写了些什么，请戳下面的链接。
《端午即事》
有阵子很爱背古文，发现真有人如中国诗词大会展示的那样，给很多古诗词谱了曲，这个人叫胡婷婷，她的专辑是《婷婷唱古文》。我就这么一晚上听了一百几十首歌。2017年的端午前，各种应景的公众号文章铺天盖地，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哼起了一支曲子，最后发现是《端午即事》。于是自己录了一版，发出来为节日助兴，唱了很多遍，唱着唱着才感受到文天祥写这诗的心境是如何沉重。今年年初，读王小波的杂文集《一只特立独行的猪》，有一篇关于文字的，他说，文字是用来读，用来听，不是用来看的。我当时就想起这首歌了。附上当时的文，孑然一身在敌营，想死又死不了。你们唱唱，悲不悲？
《历历万乡》
这一支歌，是这两天单曲循环的歌。朋友推荐的，第一耳朵听了，没瞧上。我有点儿轴，非得听出个一二三来，不知单曲循环到第几遍的时候，突然被歌词给打动了，配上歌者流浪气息爆棚的声音，有了点画面感。我的画面是这样的——
青石板的古镇某天黄昏来了一个倒背着吉他身形瘦削的长发姑娘，姑娘在镇上溜达到入夜时分，随意地往路边一坐，开始弹唱。歌声就是这个歌声，慢慢的有逛街的人来听，当唱到“若有天我不复勇往，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”的时候，一个听众递了瓶酒过来，摆在姑娘的脚边。姑娘唱的是自己，也是自己的恋人姑娘，歌唱完，酒饮尽，就该背起吉他去另一个异乡了。
说说这里面我最喜欢的词——
1. “天台倾倒理想一万丈”，怕是脱胎于李白的“天台一万八千丈，对此欲倒东南倾”。化用诗词的我见过不少，羽泉的《辛弃疾》那更是把辛稼轩毕生名作全数化进去了。但是，只用形，不用意的化用，我是真见得少，所以这一句让我觉得很有趣。
2. “她尝遍了每个异乡限时赠送的糖”，兴冲冲来到一座陌生城市先看它的好，新鲜劲过了，城市的缺点开始慢慢暴露，所以这个糖是限时赠送的，心思细腻。
3. “若有天我不复勇往，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”。我们都知道，初生牛犊才不怕虎，随着年岁长起来，很多遇上的事情并不能靠着一腔热情去推动与实施，更多依靠的是坚持走到终点的心。至少，我在凌晨三四点做不出东西快要崩溃的时候，是这种心情支撑我走下来的。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软肋，以后才能在这样的时刻坚持着走下去吧，虽然真的很多人会半路弃权，比如前段时间刚刚出成绩的考研。当时上考研班的时候，老师有没有跟你讲，只要你坚持考完这四场，就已经战胜了很多人？
4. “等她归来坐下对我讲，故人旧时容颜未沧桑，我们仍旧想要当初想要的不一样”，最后一句真的绕，但是赤子之心，有点儿纯，所以就喜欢了。
对，以上这些都是我。现在，给你一首歌的时间，听歌吧。
